纸尿布恶鬼

啦啦啦炸学校啦啦啦啦

【国设子耀】月祭

又名,穿到商朝后我发现白月光塌房了。


绀青色的天空连接着绛紫色的山峦,通体漆黑的乌鸦停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谨慎地探出脑袋。

  乱无章法的马蹄声撕裂夜的宁静,受惊的乌鸦乘着栗色马的嘶啼盘旋上飞,翅膀在月光下呈现出近乎哀怨的银灰色。

  树下,本田菊趴在马背上死死抱住马儿的脖颈,身体被它弹跳的动作抛到冰冷的空中,尽管他竭尽所能用最温柔的嗓音去哄这匹发狂的栗色马,然而对方似乎并不领情,而是更加剧烈摇晃着试图将背上的人甩出。

  坐惯了汽车柔软的靠垫,本田菊已经很久没有骑在马背上感受迎面如刀刃的阴风。百年前他也策马奔腾,畜着一头发亮的长发肆意飞扬,好不快活。但步入工业化后,他便越来越少接触这些原始的习惯,天上的星星不再那么璀璨,呼吸的空气也不再那么清新,他变得越来越不爱出门,最后被桎梏在小小的办公桌上每天忙忙碌碌,入目是阅不完的公文,耳边是听不尽的诘难。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只是一觉醒来,便出现在了荒无人烟的高原上。苍劲的黄沙,巍峨的高山,以他对自己国家的了解,不可能有这般辽远空旷的好地。走了几步,奔腾的流水声唤醒了一些久远的记忆,气势汹涌的大河滚滚东逝,闹得两耳嗡鸣。他想起来这是黄河,曾经王耀带他来过。

  只是他见到的黄河与眼前的大河还是有些许差别。

  “嘶……”最后还是被野生的栗色马甩到了地上,小臂和大腿迅速被擦出一片血色,在稀疏稻黄的草根间浓墨重彩地流淌着,在本田菊琥珀般的瞳孔中倒映出妖娆的光泽。

  “这到底是哪里啊!”

  连一向耐心的本田菊都不由对天发出近乎悲鸣的抱怨。

  如果这里真的是中国的话——他不敢想象,这样蛮荒的地方会出现在富饶繁盛的黄河地区。

  拖着疲惫无力的身躯,以月为枕以星为被,风餐露宿不知几日,连那平滑白皙的肌肤都开始粗糙黝黑起来,本田菊终于顺着孤烟找到了一处颇有人气的村庄。

  村民身上穿着他从未见过的古怪服饰,见到这位不速之客后,他们用本田菊从未耳闻的语言讨论了片刻,旋即操起青铜制成的冷兵器向他逼近,带头的人两指一转,顶尖锋利处便划拉挑开了衬衫的一粒扣子。

  鲜血张牙舞爪地在布料上开出一朵红花,条纹样式的领带被扔至空中,本田菊一哆嗦,将双手举过头顶,眼睛如同鹰隼般一眨不眨盯着他们。

  “汝自何方来!”

  竟也不是汉语。

  不过纵使听不懂他们的语言,本田菊也可以猜出他们多半是在质问自己。

  正思忖如何回答,本田菊突然注意到柔软潮湿的地面钻出了几只蚯蚓。抬头,乌蒙的积云似乎厚了几层,沉重地漂浮着。

  “为何不言?”

  为首的也许是他们的族长,胸前的甲胄刻有鬼面的样式,诡谲怪诞。

  本田菊灵光一现,霍地抖起双手上下摇摆,模仿海浪的起伏,亦或是水的波纹,暗示他们将要下雨。村民睁大了眼,围成一个圈将他困在中心,好奇地看他做出类似施法的动作。

  不一会儿,湿黏的风冲破稠密的空气拂过脸颊,天色随之暗沉,洒下几滴浑浊的水,打湿了他的发旋。

  哗啦啦——

  在众人嘈杂的欢呼声中,大雨如银河般泻了下来,砸进泥土的缝隙。本田菊露出一个果如所料的微笑,却猛地被村民们一窝蜂抬起,或是抓着他的脚尖或是举托他的肩膀,热烈地将他在人群中传递,庆祝他带来的甘霖。

  族长将长柄刀放下,与众人一起推搡着将本田菊安置到一间无人的房屋。

  房屋整体是由打磨光滑的木头组成,屋顶平铺了草泥拌过的芦苇束,虽能起到防雨的作用,但在这样滂沱的大水中显然是微乎其微。

  伴着雨声和冷风,本田菊一夜未眠。


  翌日,村民为他准备了当地的服装,上衣下裳,交领窄袖。本田菊觉得有几分眼熟,但模模糊糊在脑子里一直没个清晰的实像,叹了口气,只能作罢。

  骑上马,太阳从东升到西落,他跟着族长来到了一个繁华的都市。绸庄钱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商铺鳞次栉比,黎庶摩肩接踵,吆喝声,谈论声,烟火味,草木味,人间百态在眼前如画卷般徐徐展开,令他心头一颤。

  他的一头短发很快引来了周围人的注目,但在族长向他们解释了什么之后,本在各自忙碌的平民也纷纷凑了上来,簇拥他直至宫殿。

  步履踏至宫内,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依稀能辨认出是中式建筑的风格,只是规模远没有那么宏大,装潢也不至于金碧辉煌。

  拾级而上,本田菊见一名官员在大殿旁手持龟壳刻刻画画,回想起方才在殿外见到的玄鸟图腾及牛面羊首,他大胆猜想这里或许是殷商。

  中国古代已知的第二个王朝,商,距今近四千年。

  石阶的尽头,商王正倚在堂皇的宝座上,气宇轩昂,听到通报声后掀开眼皮懒懒瞧了他一眼,随即俯身和侧旁一容貌清秀的小童窃窃私语。

  小童扎着高高的发髻,杏眼珠圆似白玉,秀眉清俊若皎月,眉眼间竟有几分神似王耀。

  “汝即錡氏所谓异邦人?”

  见商王开口,本田菊不敢不应,只是他实在不通殷商时期的语言,只得胡乱答道:“在下是来自日出之地的日本!”

  说是这样说,只是恐怕这个时候,本田菊还尚未诞生。

  “汝名日本?”

  “非也,我叫本田菊。”

  小童狡黠一笑,行至他跟前上下打量,腰间别的玉器随着兔般的脚步叮当作响,煞是动听。

  而本田菊却愣在原地,惊讶地看着小童放大在眼前的脸。

  他竟然听懂了他说的话!只有国家意识体间才能够忽略语言的隔阂,在颅内翻译对方的话语。

  “您不会是王耀吧?”

  小童听后愤怒地将玉佩砸在毯上,迅速抽出侍卫的短刀架在本田菊的脖颈,颐指气使道:“汝竟敢直呼吾名!刏之!刏之!”

  商王急忙从宝座起身,大呼道:“不可,此人能呼风唤雨,占卜凶吉,容王君三思!”

  王耀皱了皱眉,奶圆的脸蛋蕴着不符合年龄的狠戾。他将剑移开,赌气似的捅进一个正跪在地上的奴隶的胸腔,剖出他的心脏,扔到商王脸上。

  “吾甚不悦。”于是甩袖离去。

  本田菊惊得冷汗涔涔,满堂的血腥味直冲头骨,让他一阵干呕。商王长吁短叹,挥手示意身边的大臣将他扶起。

  跪在地上的时间约莫也有一炷香,本田菊起身时差点双膝一软再度伏地,踉跄着抓住了身边人的肩头。

  大臣诚惶诚恐对他鞠躬,眼神瞟向愁容满面的商王,道:“速备人牲,方可解王君之怒。”

  商王还是摇头,嘴里念叨着不可。本田菊不懂他们谈话的内容,只好悄悄隐下去寻王耀的踪迹。

  穿过弯弯绕绕的亭台楼阁,白砖从脚下铺展开来,一个巨大的池子映入眼帘,而王耀正鼓着圆圆的双颊踩在池中,身后的婢女为他梳理及腰的长发,编成复杂的发髻盘在头顶。

  见本田菊不请自来,王耀冷哼一声,弯腰捧起一抔水泼到他的衣襟上。

  淡淡的酒香扑鼻而来,洗去方才萦绕在腔内的腥臭。本田菊不禁感叹,这么大的一个池子竟装的全是酒?

  “汝为何削发?”

  回过神来,王耀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个子小小只到他的腰间,可气场却丝毫不输。

  “因为在下总是在借鉴别人。从前学习您的仁礼,后来模仿西方列国的现代化和工业化。”

  “汝欲龟鉴于吾?”

  “是的,您是值得我学习的榜样。”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听到这种阿谀奉承的话自然是笑逐颜开,拉起本田菊的手兴冲冲带他看挂在酒池旁的炙肉。

  “此为众生献吾之物。”

  一条条熏烤过的肉干被高高挂在架上,密密麻麻的黄褐色遮天蔽日,说是肉林完全不为过。

  “吾觉汝与劳民有异,自有非人之性,莫非与吾同族?”

  本田菊没有及时回答,而是沉浸在对如此奢靡铺张的讥刺中,外面的庶民尚是面黄肌瘦粗麻破布,而王公贵族却酒池肉林好不快活,然而这不过是世间常态,他见得多了,只是这些年上位者掩饰得精湛,他渐渐也被蒙蔽其中。

  许久,他才回复道:“在下的确与您属于同一种——”他仔细斟酌了一下措辞,用同族来形容他们不算恰当,但国家意识体这一概念对于现在的王耀来说还太超前,“生物。”

  “何为生物?地走或空飞,河游或树爬,吾为不老不死之神,非生物也。”

  本田菊嗤笑一声,手不禁抚上孩童稚嫩的颊肉,手感极佳仿佛能掐出水来。王耀竟也不怒,不如说是他也在走神,童真的脸蛋搭配一本正经的表情憨态可掬,惹得本田菊更加放肆去逗弄。

  “吾与汝似乎相识?汝若次此,吾必庇汝。”

  本以为王耀反应过来后会大发雷霆,却没想他会对自己表示亲狎,拽着自己的袖口在腰间撒娇挨蹭。

  “旁人伈伈俔俔,不愿与吾同游,虽宗吾却也惧吾,而汝与吾同属,且知晓吾意,吾愿赐汝一席,留吾身侧。”

  独属于孩童的清澈双眼如粼粼的碧波,正恳求似的地盯着自己,本田菊心软,便答应了。他也想了解年幼的王耀是如何成长的。

  

  夜,商王设宴庆祝麦雨的降临和本田菊的到来。

  酒过三巡,侧席的贵族为王耀献上了一个青铜鼎,打开,里面竟是十个去了头的婴孩。

  本田菊大惊失色,冲上前一把夺过却不料弄翻在地,婴孩们豆腐般娇嫩的肌肤触地即碎,从鼎内挨挨挤挤到四分五落,蜷缩的四肢倏然展开,也未有成人一臂之长。

  贵族怒不敢言,眼神反复在王耀和商王之间徘徊。王耀只是微微点头,从最高位款款走下,冲本田菊哂笑道:“汝甚心急为何?待吾享用后赐汝便是。”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本田菊的大脑仿佛被炮弹轰炸,心脏骤然停止跳动。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王耀和脚边滚落的幼小躯体,脸色煞白堪比皑皑新雪。

  这真的是他的王耀吗?那个把他揽在怀里谆谆教诲他“君子学道则爱人”,那个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的天朝上国,竟也有这般野蛮血腥的历史。

  “谢谢,不必了。”他忍着发颤的双腿挪动到自己的位置上,耳边传来的咀嚼声令他几欲崩溃。他宁愿此时自己还在荒野与马厮斗,而非在这里忍受如此违背天理的恶行。

  “赏大祭司十五羌人,与天同寿与地齐福!”

  说罢,十五个兽皮毡帽的奴隶被压上殿前,手起刀落,一具具鲜活的躯体被劈成两半,本田菊惊呼一声,然后看到他们又被随意地丢进了新的青铜容器中。史官在一旁忙不迭记载,王赐十五羌本田,卯而左于宜。

  “帝辛,吾尚未许可之事,不允汝任意而为。”

  商王点头,让下人将鼎器撤下。

  本田菊这才松一口气。要他生吃了这些个活人,和将他凌迟处死有什么区别。

  轻歌曼舞,推杯换盏,宠妃依在商王怀中,尽态极妍,指着本田菊不知在点评何物,惹得商王龙颜大悦。

  商王爽朗一笑,扬手道:“此雨连下三日,乃大商之祾!东夷败吾,神明近吾,何须以殉人表衷!?”遂眼神犀利甩向席间一众贵族,眉宇不怒自威。

宠妃娇笑连连,媚声道:“有本田氏为大商祈晴祷雨,何事不成?”

  “大王!本田氏身份不明不白,升为祭司,实为不妥。”

  一些贵族放下了手中的吃食,跪在殿前重重磕头,一声比一声响亮,绕梁不绝。

  “请大王三思!”

  一直沉默的王耀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商王身侧,分明嗓音还是孩童的奶声奶气,可口吻俨然是历练老成的帝主之风:“混账!本田氏乃与我同族,怎可与凡人并论?”

  见神明发怒,在场无不离席抢地,请求王耀饶恕。

  “帝辛不尊吾已非一日,商将倾覆,汝等必死,血漫黄河,无人告幸!”

  “王君息怒!王君乃大商之神,吾等怎敢轻慢,必将送上稀世珍宝,紫玉丹珠,永保大商国运兴盛。”

  王耀将袖口撸起,露出洁白的皓腕,将头顶的圆箍奋力扯下,青丝如瀑,懒懒垂在前胸的龙纹领上。

  “蝼蚁之徒。”

  说着拉起正一头雾水的本田菊离开宴席。

  “耀君?”

  雨后的空气满是泥草的土腥味,蝉鸣似乎拖得比印象中更长,熏风剪过绿叶,劫持花香翻涌呼面,吹得王耀心情更加烦躁。

  “何为耀君?世人皆称吾王君,不知有耀一字。”

  “您讨厌这样的生活吗?”

  王耀呼吸一滞,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这样被本田菊说穿,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愤懑道:“世人敬吾也欺吾,名为人牲取悦吾,实为少人少粮,减他负而图己乐。”

  殿堂上再如何声势赫奕,他也毕竟是心智未开的孩童,一个人生活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宫,就算贵为神明,仍旧是飘零无所依,难免夜夜惊心。

  本田菊蹲下身,像儿时王耀将他拥入怀中一样紧紧抱住眼前年幼的国家。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国家,只是听风是风听雨是雨,任由人类将他奉为天神伺候。

  可他哪是什么天神,排去不老不死之身后,王耀也不过是童蒙时期的幼儿,贪图玩乐,不知深浅。

  “呜……菊,本田菊,惟汝一人真真爱吾。”

  本田菊可不知王耀是这么轻易托付真心的一个人。只能说好在王耀生得早,万一周边先一步冒出个什么国家,结识了此时懵懂年幼的王耀,将他的心骗走,可就等不到本田菊来与王耀相爱了。

  “好啦好啦,不哭了,在下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直到海枯石烂。”


  帝辛,后人史称商纣王。沉湎酒色,恣意妄行,不敬天神,疏远贵戚旧臣,却重用平民奴隶。

  本田菊对他的印象尚且停留在封神榜中残暴不仁的末代君王。王耀也不喜提及自己的过往,汉朝之前的历史,本田菊仅能通过只言片语揣测一二。

  帝辛忙于讨伐,时常不在宫中。本田菊虽莫名被提拔为祭司,但实际工作多是陪着王耀吃喝玩乐,偶尔举着个环杖祈雨祭祀,占卜鬼神。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就是早期的中国,一个蛮荒的时代。

  这也是他的王耀。没有歌舞升平,锦绣盛世,没有五十弦音,九天宫阙。他在血泪中野蛮生长,在污泥中摸爬滚打,这是本田菊从未见过的王耀,一个崭新的更为真实的王耀。

  他得以窥见到这样的王耀,实在是感激涕零。

  然好景不长,商军在牧野之战中溃败而逃,商王帝辛众叛亲离,登鹿台自焚而死。

  周取而代之,王耀从一个政权辗转到另一个政权,他似乎长大了,身高从堪堪到本田菊的肚脐长到了与他胸膛平齐。而本田菊作为商朝的旧势力,被新王下令与其他贵族一起活埋祭天。

  那天又是阴雨绵绵,王耀站在高台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本田菊,嘴角平淡猜不出悲喜。

  “对不起,在下食言了,不能陪您到海枯石烂了。”

  本田菊注意到他小小的拳头攥出了深深浅浅的月牙痕,一双黯然的眼藏在鸦羽般的睫毛下,宛如木偶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天子站在他的身侧,一如那时的帝辛,锋芒毕露,噙着股说不出的狠劲。

  再见了,耀君。

  视线被黄土吞没,本田菊闭上双眼,恬淡一笑,耳边刺耳的尖叫戛然而止。被埋葬的最后一刻,他终于看懂了王耀的嘴型。

  他说,你不属于这里,快回去吧。

  

  “小菊!”

  本田菊惊醒,睁眼是王耀放大的面容,担心的表情纤悉无遗收尽眼底。他晃了晃脑袋,楞楞抬起自己的手臂——是普通的睡衣。

  “叫了你半天了,这会才醒……还以为你怎么了,给我吓个半死。”

  “我做了个噩梦。”

  王耀拍了拍他的脊背,柔声哄道:“什么梦?”

  “我梦到我被献祭了。”

  “献祭给谁?”

  本田菊盯着他明净的双眸,似乎在他深棕色的瞳孔中看到了那个惊恐无助的幼年王耀和一轮赤铜色的玉盘。

  “献祭给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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